太多時候,對那些被媒體關(guān)注且達成救助效果的新聞當事人,我只能表達出一種復雜的情感。他們確實是不幸的,如果沒有記者長篇累牘的報道,他們只能掙扎在社會邊緣;他們又是幸運的,一旦進入“媒體圈”,劇情便有可能反轉(zhuǎn),境遇也隨之有所改變。
“戲劇性”的一幕最近發(fā)生在鋸腿的硬漢身上。河北農(nóng)民鄭艷良死馬當作活馬醫(yī),用“鋸掉右腿”的悲情博得了媒體的關(guān)注。之后醫(yī)院開始免費為其治療,市長送來了慰問金,各種捐款也如潮而至。命運虧欠他的,在輿論關(guān)注后,他得到了補償。
然而最新的消息卻讓人哭笑不得。在接受記者采訪時,他表達了自己的恐懼,“我怕媒體忘記我,一旦沒有了媒體的關(guān)注,醫(yī)院會不會無能為力?”甚至,他還嗔怒記者去關(guān)注那些和他一樣得了大病的村民!坝矟h爭寵”,這是媒體給他的“補充評價”。
對于和鄭艷良同樣處境的人來說,幸與不幸?guī)缀跬耆涤谑欠衲鼙惠浾撽P(guān)注!皠e讓記者忘記我”,鄭艷良直白的表達讓人感覺有幾分“黑色幽默”,可是分明又能體悟到,這“幽默”中的無奈。有多少類似鄭艷良這樣的人,他們把希望寄托在媒體身上,在媒體高度關(guān)注其境遇,并為之帶來改變時,他們表達著感謝;當媒體聚焦的眼神漸行漸遠,即便當事人有太多不舍,終歸還是難以說出那句“請別忘記我”。
好吧。我們大抵可以把這種現(xiàn)象簡單概括為“媒體依賴癥”。能依賴媒體改變自己的命運,那終歸是少數(shù)人的幸運。所以每次看到新聞里那些悲苦的當事人時,我總會想起和他們命運相似卻沒有進入媒體視野的“同類人”。大多情況下,媒體是“挑剔”的,如果你的痛苦和大多數(shù)人沒有什么不同,媒體又拿什么“新聞眼”去關(guān)注你?即便是悲苦,它也需要“賣點”,鄭艷良的“幸運”正是在于他置之死地而后生的“自鋸右腿”。當其他社會力量缺乏介入的時候,“媒體依賴癥”勢必成為無助者眼中最后的救命稻草。
在辦公室里,我曾接待過一些拿著各種材料求助記者的訪客。他們最愛說的一句話,“這事恐怕也只有記者能幫了。”他們希望記者能幫他們伸張一下正義,解決他們所遭遇的不公;他們希望記者能報道他們的困苦,以期贏取社會愛心幫他們渡過難關(guān)?珊芏鄷r候,自己只能很客套地告訴他們,先把材料留下,我們再想想辦法。送他們走出辦公室的一刻,看著他們的背影,你知道,你和他們的交集只此一次,再無后續(xù)。
有人把媒體介入社會、通過媒體報道治理社會稱之為“媒治”。媒治終究是靠不住的,這也是社會的共識。而所謂的“媒體依賴癥”又該如何祛除?
相關(guān)推薦: